第116节(2 / 2)

罗令妤失望地点头:”我只是担心他。”

刘慕一声嗤:“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令妤听他这话语气不屑,似对陆昀意见很深。她停顿了一下,才与刘慕好奇问:“听说三表哥年少时,和殿下也是一起读过书的?”

刘慕兴致越来越低了:“……嗯。”

罗令妤眼睛微亮,身子倾前,对刘慕的提防心没之前那样重了:“那读书时的三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呢?和现在一样么?二表哥说三表哥少年风流,说他现在稳重多了。我看三表哥现在不喜参宴,他读书时也这样?”

刘慕心起戾气,不耐至极,方才明白,原来罗令妤是与他闲话陆昀的少年时期——有什么好闲话的!有些人从小到大一样的讨人厌。

刘慕瞥一眼罗令妤:“他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确定想听?”

罗令妤点头。

刘慕放下箸子,嗤声:“陆三郎现在装模作样看着清心寡欲,他少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少时性情张扬,眼高于顶,写诗作赋,文章传遍天下。偏他仗着模样长得好,惹女子竞逐。此人却不是什么好人。建业世家好几家和陆家是姻亲,家族联姻不易拒绝,陆三郎就故意回错几家女子的信。女郎们这才知道同时有多少人追慕他,吵得闹得不可开交。那一年,好些人家交恶,就是源自陆三郎使坏。”

罗令妤:“……这说明三表哥自来不好女色啊。”

刘慕:“他瞧不上授业恩师,就联合诸学子上书,逼得先生与学生清谈作辩。最坏的时候,他一月之内说走了三位先生。以至于连续半年没人敢来给我等上课。”

罗令妤:“……三表哥学问真好。”

刘慕:“一整年我们跟着他混玩没怎么读书,到年底结业时,反而是他功课最好。明明大家一起玩,就他背后偷学。此人如此多狡,你说气不气人?”

罗令妤:“……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天赋比较高。”

刘慕:“……”

他说一个,罗令妤夸一个。刘慕渐说不下去,怔看着罗令妤,心里黯然。罗女郎心中,陆三郎自然与众不同,自然什么都好。她也许从头到尾,一直就喜欢陆昀。其他人在她眼中,总是不如陆昀。在建业时她还掩饰,现在她已经能如愿……

心中微戚,刘慕再不愿说旧事了,应付道:“是以可见,你的三表哥从小到大就这样,他在洛阳不会吃亏的。”

刘慕起身,也不再吃鱼了,转身往帐外走。

罗令妤听故事正听得高兴,见他忽然淡了脸,不觉惊疑。罗令妤跟着站起来,追上他:“公子……”

刘慕厉声打断:“别跟着我了!”

罗令妤骇一跳。

刘慕背影僵硬挺拔:“你放心,我既与他约定,自然会接应他,不会故意害他死。你不必这样讨好我,为他说话。我虽与他不睦,但我并不会在这时发难。”

罗令妤看着他背影,良久,才伏身轻声:“那便多谢公子。”

……

罗令妤的交好试探自不必提,洛阳此时,终有人引见,要陈雪娘子入太守府,弹琴给太守听。初闻此消息,跟随陆三郎前来洛阳、此时埋伏在城中各处的军士们聚集,不敢置信地激动着:陆三郎真的能迷倒男人呀!

他们三三两两,分开目标,攀爬在对面墙头,盯着陈雪娘子入府。

见长檐车在太守府邸前停下,衣白胜雪、乌发如坠的身量修长的女郎抱着一把古琴,从车中走下。女郎着旧式深衣,眉目疏离,目光清泠。她抬头看府邸门匾,黑眸中若有雾一般,显得悠远旷达,惆怅含情。

只随意一望,便被她惊鸿之色所惊。

趴在墙头的众人:“……”

陈雪娘子抱琴跟随,要入府时,被府门前不假辞色的守卫拦住。守卫无视她的美貌,不留情面道:“娘子留步。任何入太守府的人,都要搜身,请女郎放下琴,向前一步。”

陈雪目光幽怨带怅,轻轻乜去。她轻轻一叹,吐气如兰。女郎眼波流荡,光华潋滟,那无意间的风流色,惹得说话的军士忽然一愣,脖颈红了。此守卫结巴道:“女、女、女郎莫让我为难……”

趴在墙头时刻观察陆三郎的一众人立即紧张:糟了,要搜身。陆三郎怎能被人摸?不提他胸前二两肉有多假,他下面多出来的东西就能吓死人吧!

第117章

入太守府邸, 搜身乃第一步,无一例外。

但陆昀显然不能被搜。

他抱琴而站, 身形修长,颜色冷艳。外人看去,何等孤傲、不类俗人。在守卫眼中,便见这位叫陈雪的女郎,无视他们腰挎的大刀, 也不看他们凶神恶煞的面容。此女红唇一扬,声音低而酥, 绵绵的擦过人心尖,让人心中一荡, 只听得她轻语:“胁迫我?”

隔着一道巷子、藏在墙头树上的军士们身子一抖, 差点跌下去:三郎这声音……如此魅惑。若不知他是男儿, 连他们都听着血热。

而显然,近处的守卫受到了影响。被女郎清冷的黑眸盯着,陈雪娘子睫毛长翘如蛾飞,瞳孔黑而清,她专注看人时, 眼尾飞扬,乃是桃花眼一样的风华在流转……眉眼间丽色摄魂,神情却冷清,矛盾的气质集于一身, 两个守卫心神都有些失守。

陈雪垂眸, 望着自己怀里的琴, 幽声:“我凭一身琴艺,行走于民坊间卖艺,人都称我一声‘大家’。万没想到本是府君请我弹琴,在府邸外却拦着不许我进,如此折辱我。我纵是琴女,也不该被如此侮辱。”

眼波流转,陆昀想落两滴眼泪,辅以抒情。然他实在没有他的妤儿妹妹那样说哭就哭的好本事。他眼睛眨了下,一滴水掉不下来,退而求其次,陆三郎轻轻叹了一气。他那般黯然模样,看得人心中不忍,而他不等人开口,当即席地而坐。

弹琴以奏,以抗。

刹那间,天地间清音响起,琴声如涌泉般袭来,亦扬亦挫,周旋徘徊。“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守卫无措:“女郎,你这是、这是……不太好吧?”

坐于太守府门前弹琴,像是府君欺辱她一般。此气节,此心性,乃此年代的推崇。然事实上,府君压根不在府上。

而陈雪的琴又弹得格外的好,路过的军士、行人,或多或少地停下来,看那女郎席地弹琴。女郎侧脸神情隽永,肤色白皙,青丝抚着面颊,再落在深衣上,她俯眼垂睫,是那样的宁静雅致。

几乎难以将她与一介琴女联想到一起。

人人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