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690 字 21天前

玄悯粗略扫了一眼,觉得这一整桌都吃下去,得吃趴好几个。

他自己一贯吃得极少,舀了一小盅豆腐羹,一勺一勺慢条斯理地吃着,跟旁边的薛闲对比鲜明。

玄悯吃完那一小盅豆腐羹,便搁下了勺。

“你这吃的是猫食么?就这么两口的东西,能饱?”薛闲问道。

玄悯朝他桌边瞥了一眼——肉骨头和鸡骨头都快堆成山了,而且这祖宗半点儿不老实,他大约觉得自己一个人吐了这么多骨头有些太过了,还用筷子另一头拨了一半,往玄悯的方向推了推,假装那是两堆。

玄悯:“……”

见过能吐出鸡骨头和肉骨头的和尚么?

石头张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薛闲吮完一根鸡骨头上的酥肉,趁着玄悯转头,又状似不经意地放在了偏向玄悯的那堆上。

等玄悯再瞥眼看过来时,发现自己这堆居然还远远超了另一堆。

好像谁傻了会信似的……

江世宁冲薛闲拱了拱手,“佩服。”

薛闲没理他。

其他人再饿,饭量也就是个常人的饭量,所以正如玄悯所料,这一桌的菜吃了一半,他们便撑得不行的。倒是薛闲一直没有停筷子。

他吃相倒是不差,看着半点儿不急,斯斯文文懒懒散散的,配上他那张脸,简直能算得上赏心悦目了。但是……

这祖宗吃得可真够多啊!

这一桌被他吃了个干净不说,还又跟店家多要了一份瓦罐焖鸡,又自顾自慢条斯理地吃完了。

玄悯皱着眉看他吃完最后一点,忍不住道:“你还直得起腰么?”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太能吃了点?

“反正不是我自己直着腰走,你不如担心你手劲够不够大。”薛闲这一路上车下车没少被抱,已然破罐子破摔了,“再说了,这点东西也就尝尝味道而已,真要论起来,就你这样的,打包十个装进笼子里,我能一个不剩全吞完。我这已经是收敛的了,懂否?”

他边说还边比划着玄悯的个头大小和笼子,那沾了油汁的手指头几次从玄悯面前堪堪而过。

“……”玄悯无甚表情地拎起桌上的热布巾,顺手裹在那爪子上,将其按回桌面,道:“擦干净再动。”

薛闲没好气道:“就你事多……”

夜里这雪不会停,租来的马车要明早才能驾过来。他们在客栈里定了几间房,打算在这里暂且歇上一晚,等天明再动身朝清平县去,先去找江世宁的长姐,将其父母超度了,再跟着陆廿七的卜算,找那绑过石头张的人。

几人上楼的时候,薛闲目光一扫,看见楼梯后头通往后厨的偏角处站着一个人。

薛闲看到他包扎过的手指,想起来这是最初招呼他们的店小二,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好像叫七斤,估计是将出生分量当做了小名,好养活。

那店小二目光跟薛闲对上,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拘束地点了点头,匆匆转身拐进了后厨。

薛闲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在琢磨另一件事——因为他腿脚不便,夜里若是要起来有些麻烦,所以玄悯和他一间房,方面照看。这样倒是刚好,他正想细问一番玄悯失忆的事情,也好搞清楚官府要捉的人是不是这秃驴。

在他们上了楼在房间安顿下来的时候,后厨角落里,那个叫七斤的店小二正摸着被烫的手指,跟替代他的那个黑皮小二说着话。

“你确定?”黑皮小二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就见过那么一回……”七斤迟疑了一会儿,道,“况且你知道的,回回祭天那国师都是带着面具的,根本瞧不见正脸,只露着眼睛。我当时站得特别前,又被人推搡了一把,差点儿撞到祭天队伍上去。国师……国师当时瞥了我一眼,吓得我一动都没敢动。怎么说呢——

他颇有些为难地比划道:“那双眼睛看你一次,你这辈子估计都忘不掉,我当时冷汗都下来了。刚才那客人瞥了我一眼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腿肚子都软了。”

“可是——”黑皮小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而且,虽然没瞧见过国师的模样,但我盯着背影看过,那场面,那样子,我死都忘不了。方才那客人不论是背影还是走路姿势,都跟我见着的那位一模一样!”

“没道理啊,真是国师能来咱们这地方?再说不是都说国师闭关去了么?”

“你说,最近满大街的告示,都在找一个僧人,跟方才那客人又有点儿像,会不会……”

黑皮小二愁眉苦脸想了半晌,道:“算了,要不等店歇了,咱们干脆跑一趟衙门?”

第42章 店小二(三)

玄悯性子依然挑剔,脏的乱的约莫一点儿也忍受不了,所以定的全是上房,他那银子虽然不少,但也经不起一直这么花。薛闲倒是很想知道,以他这种花钱速度,他随身带着的银钱还够用多久?若是真把钱花完了,又打算如何去挣,毕竟就算这秃驴本事不小,也很难想象他主动张口跟人收钱的模样。

这间客栈的上房比不上归云居的档次,但也算得上洁净齐整。负责住店的小二手脚麻溜地给他们收拾了一番,又送来了新鲜茶水和净手的铜盆。

“小的一直都在楼上,若是客官还有什么需要的,开门吩咐一声就行。”小二说了一句,便退出去合上了房门。

虽然说是要休息一晚,但其实真正需要休息的只有陆廿七、石头张他们。对于薛闲来说,睡不睡觉都无甚关系。对玄悯来说……

反正薛闲基本已经不把他当人了,既不怎么吃又不怎么歇的,哪里能算人?

这半身不遂的黑龙白日里在马车上颠了一天,他腿脚没有知觉,坐着的时候全凭腰眼里那点儿劲撑着,时间久了,必然不会舒坦到哪里去。玄悯为了让这祖宗松一松筋骨,稍微缓一缓劲,进门便把他安置在了床铺上。

这客栈的上房别的不说,床铺倒是真的舒服,被褥铺得很厚,相当软和,半点儿不硌人,怎么也比硬邦邦的凳子要好些。薛闲觉得秃驴此举甚合他意,他毫不客气地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肩背筋骨,而后拖拽着被子,给自己刨了个窝,就这么斜靠在隆起的被褥上,支着头舒坦地叹了口气。

玄悯则合衣坐在雕花木桌边,一副根本没打算休息的模样。

他拨了拨桌上的油灯灯芯,将光挑亮了一些,又从怀里摸出了之前折起来的告示,在灯下展开抖平,安静看了起来。温黄的灯火在他眉骨之下投出阴影,衬得眼窝极深,鼻梁高挺,唇边的折角显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薛闲支着脑袋眯着眸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秃驴?”

玄悯半天没听见他的下文,头也不抬地沉声应了一句:“嗯?”

薛闲挑着眉毛问道:“这告示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