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讨好的少女,是他心目中温柔可爱娇俏乖巧的模样。但同时,她也识时务。李信还是喜欢。
他算着时间,想她什么时候会来……听到身后停顿很久后,少女密密追来的脚步声,还有她并不算久违的扭捏声音,“哎……李信……”
李信抬头,看到霞光如红纱,铺天盖地。他露出笑来:知知回来了。
在他遍出手段的等待后。
在之前有那样硬碰硬的争执后,处于弱势的女孩儿向少年屈服。闻蝉心中很尴尬,面上也不知该摆以什么样的神情。
走得仓促,步履杂乱。闻蝉跟上李信,正要装模作样一番,就见李信笑得微妙,吹一声口哨,欠嗖嗖地抬高声音道,“跟着我干什么?知知,你已经做好准备,跟我回去,当我的压寨媳妇了?”
闻蝉没有被李信的话中内容吓倒,倒差点被他突然高扬的声音吓得腿软摔倒——有人像他这么坏,故意在人走近时大声说话,吓人吗?
然舞阳翁主能伸能缩,也是奇人。
镇定一番后,她很诚恳地问,“你能送我下山么?”
李信无言。
侧头看她。
女孩儿因走动而长衣领口飞扬,腰带轻舞,娉娉袅袅。又面容秀美,仪姿甚好。她长睫又浓又翘,乌黑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又纯洁,又无辜。
但是她的脸皮真的挺厚的啊。
闻蝉求救求得理直气壮。
李信眉眼弯一下,也撩她撩得理直气壮,比闻蝉的态度更诚恳,“那你能嫁我吗?”在女孩儿一脸无语的表情中,他乐不可支,放肆大笑,“哈哈哈,你能嫁我,我就能‘亲自’送你下山。”
闻蝉无话可说。
看少年笑着,从她身边经过,继续沿着山路往下走。山路曲折,雪光映人,李信口中道,“真跟我走啊?跟着我,你回去就没清白了。”
闻蝉:“……”
李信:“咱们今晚就大婚!”
闻蝉:“……”
李信:“明年就生孩子!三年抱俩!”
闻蝉:“……”
红色霞雾在天边铺展,纱幔一样扬洒开,云雾层叠,照出大片大片的光华明耀。而山道间的少年侃得天花乱坠,说的乱七八糟,最后说够了,才扭过脸,逗趣般,问旁边一脸隐忍、坚强不屈的少女,“你觉得怎么样?”
闻蝉忍无可忍,声音清清婉婉,还是那个娇滴滴的样子,“我觉得,你能闭嘴吗?”
被堵话,李信哑然。
人给人的印象,特别奇怪。你觉得她什么样,她却未必那个样。你连她的真实映像都没有捕捉到,就为她倾倒。日后,待她清清楚楚地全部展示给你……李信会哭也说不定。
闻蝉做好了最坏打算,想要如何如何跟李信斗智斗勇。不过向来压着她的李信,好像突然学会了慈悲怜悯宽容一类的词。闻蝉一路战战兢兢,然李信嘴上说得那么坏,实际上,他并没有带闻蝉回去山寨。
有李信在,那几匹狼在外圈徘徊良久,到底寻不到下口的机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天黑前,李信寻了山洞,生了火。他虽然一言不发,闻蝉却自觉跟上他,乖乖进了山洞。坐在山中,抱着双臂,偷偷看眼那个蹲在木柴前生火的少年,闻蝉心中产生了温暖:李信嘴巴坏,但人其实还挺好的。
这可真是美丽的误会。
少年胸有成章。
早就有放闻蝉走的打算。
反正对方是官府势力,李信并不想造反,他只能乖乖低头。然而李信一点都不想太太平平地放闻蝉走,他要从自己手中,放闻蝉走。他要闻蝉念着他的好,想到他,就心情复杂,就不能痛快舍去。
少年狂放。
敢与一切阻碍势力相抗。
身份、地位、才能,一切一切,在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面前,都不能阻拦他。他披荆斩棘,他忍辱负重,他心机深沉,他总有得到他想要之物的那一天。
天渐渐黑了,李信陪闻蝉在山洞里休憩,他寨中却起了大火,兄弟们齐心协力,对抗朝廷兵马。且战且退,很有章程地按照之前的策略逃跑,往生路上走。
心中有事,闻蝉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一直不停地做噩梦。
即使在睡梦中,都隐约感觉到地表在震动。好像在山上的另一个方向,有人放火打仗一样。想要睁开眼,却又困顿地睁不开。
一晚上沉眠,却睡得仿佛比平时更累了。
直到闻蝉感觉到寒冷。
感觉到凉丝丝的空气扑面。
有光照在眼皮上。
闻蝉睁开眼。
她睁开眼,就被眼前景象刺激得浑身一哆嗦,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天还有些暗,日光就在天头的云幕后,微光淡淡,等着从山的那头一跃而出。
闻蝉两脚悬空,靠着李信,坐在悬崖口。对面山涧是一竖被冰封住的瀑布,下方云雾笼罩,隐约可见冰雪之地。闻蝉在睡梦中,靠坐在李信身边,头挨着他的肩,借他的力气,睡得很不安稳。而她一醒来,被扑面的冷风寒气一吹,再被脚下悬空刺激,差点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