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儿侧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眸色越发深了些, 除了成亲那日,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起得这般早, 睡梦昏醒中, 忽地丫鬟禀告, 宫中来人,她着实惊讶了一番。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传旨的小太监,见他一直低着头,虽说是恭敬,可是任何神色却也让人瞧不出, 她往日去宫中,可不曾在坤宁宫见过这般奴才。
更何况,皇后那人,恨不得沈茹茵一直待在王妃,怎么可能会将她召回去?毕竟她那张脸,不仅对洛伊儿来说,是个麻烦,对于皇后来说,也是如此。
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说是沈小姐到了。
洛伊儿垂下眼睑,将心底的各种猜测敛下,面上不见丝毫异样,让人将沈茹茵请进来。
沈茹茵依旧一身素罗裙,衣袖边精巧地绣了些许樱花,白皙的脸上似带着一丝乏意,也似刚被叫起,显然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看到了小公公也没有太多惊讶,盈盈一服身,冲着洛伊儿娇柔行礼。
洛伊儿笑意浅浅地让她起来,没有太多废话,直接道:“这是宫中来的公公,带来皇后的旨意,请你入宫一趟,茹姐儿现在可有旁事?”
洛伊儿眸光略过小太监,特意问了最后一句,虽说自己不喜沈茹茵,但是她隐隐感觉沈茹茵这次入宫太过诡异,怕是对她也并无好处。
不然,宫中也不会特意选在殿下早朝的时候来传旨意。
毕竟,除非紧急事件,她还从未见过这个时辰来宣旨意的。
沈茹茵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知道了皇后派人召她,她心底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昨日的时候,福山就告知了她,今日要将她送回江南,她原先还在苦苦思索该如何是好,如今皇后的旨意,可谓是给她递了一个梯子。
当下,她柔柔地应道:“臣女无事,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重要。”
洛伊儿眸色微淡,对沈茹茵这个没脑子的也不抱什么希望,玉白的指尖在茶杯壁口收紧,温浅笑道:“如今天色尚早,茹姐儿尚可用完早膳再跟随公公入宫。”
且不管怎么回事,到底是拖到殿下回府再说,她心里算着时间,若是早朝无事,再过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殿下也该回来了。
沈茹茵听着这话,眉尖微蹙,心底有些狐疑地抬头打量了她一眼,虽说昨日之前,洛伊儿这番话,她还能以为是关心自己,可是昨日那事发生后,她怎么也不相信,洛伊儿还会关心她。
她心下一凝,只觉得洛伊儿是拖着时间,等着表哥回府,将她遣送回江南,当下连忙道:“表嫂不必忙碌,茹儿现在还不饿。”
洛伊儿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冷意,心底暗骂了一句蠢货,若不是隐隐猜到了宫中是为何要召见她,当下她就不愿管她死活。
那个小太监此时也说道:“是啊,宫中皇后自会为沈小姐备好早膳,靖王妃不必担心。”
他话虽说得恭敬,可是却也是拒绝了洛伊儿的要求,隐隐透露出要将沈茹茵快些带入宫的消息。
洛伊儿倏地扫了他一眼,那太监只觉得身子一僵,堪堪又低下了些身子,不与她对视,只道:“靖王妃,宫中催得急,奴才这就带着沈小姐入宫了。”
他说完,就赶紧拱了拱身子,做足了礼数,便转身离开,还不忘说上一句:“沈小姐请随奴才来。”
洛伊儿微眯了眯眸子,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稳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只见那太监刚走到门口,忽地外面一丫鬟掀开帘子端着茶水,急忙走进来,那太监想躲开,那丫鬟却不知怎的,直直撞到了他身上,茶水洒了他一身。
小太监神色变了几变,他这种人,哪个不是人精,当下哪里还不知晓,这是靖王妃不让他们离开。
小太监心底苦笑,若是往日,便是靖王妃一句话,他也不敢再走,只是今日不可,这旨意可是说得明白,让他必须赶在早朝前将沈小姐带入宫,那人传话时面色郑重,显然这个若是办不好此事,后果难料。
就在小丫鬟慌忙愧疚道歉时,小太监神色微僵,身后靖王妃的声音幽幽传来:“公公的衣服湿了,府中没有可供公公更换的衣物,不如等干了再走?”
洛伊儿轻微抬眸,眉梢透着丝丝凉意,虽是询问,可话中意思却不容置喙。
小太监心下发寒,忍着惧意,勉强开口:“奴才人卑位轻,哪敢耽搁了上头的旨意,这便离开了。”
他到底是卖了她一个好,说了自己位轻,只是奉旨行事,也不再坚持说是皇后的旨意,话中之言,隐隐恳求她放过他。
洛伊儿心下一沉,知晓自己是留不住他了。
从刚刚她就隐隐猜到了这道旨意到底是何人所传,毕竟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借由皇后的名头传旨。
若是自己再过强留,怕是会惹那人不高兴,如今朝中情势还不明朗,她还不可任性而为。
可是一想到沈茹茵进宫会发生什么,洛伊儿就仿佛吞了个苍蝇一般难受,她眸色微冷下来,对上小太监的眼神,终是垂眸道:
“既然如此,本妃就不强留公公了,公公慢走。”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朝着她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奴才谢过靖王妃。”
说完,他连忙带着沈茹茵及珠玉二人离开,沈茹茵能看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却也没有猜到这其中为何,只当是皇后与洛伊儿不合,这般想着,她心底甚至隐隐有一分轻松。
待他们离开后,那个端着茶水进来的丫鬟跪在地上,面色微白道:“奴婢办事不利,请王妃恕罪。”
洛伊儿蹙着眉尖,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连忙退了下去。
此番后,屋内只剩下她与几位亲信,玲珑有些疑惑道:“娘娘为何一直阻拦那公公?”
洛伊儿捏了捏眉尖:“若当真是皇后传召,我自是懒得管她。”
她抿了抿粉唇,对此事有些无奈,她能做得都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转瞬间,她眉梢露出一丝轻讽,若是皇后知晓,她千方百计弄进京的沈茹茵,不仅没有进了王府恶心她,反而进了皇宫恶心她自己,也不知她心底是何感想。
这般想着,她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
盼思等人看着她的神色,心底有疑惑,也不敢发问,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那王妃可还用再睡一会儿?”
洛伊儿转头看了看天色,知晓早朝快是散了,哪还有心思再睡。
沈茹茵入宫一事,便是她心底都觉得些许不舒服,更何况那人呢?
洛伊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前院书房内挂着的那幅海棠美人画,不仅觉得有些头疼,再一想沈茹茵那副蠢笨的样子,心底就暗暗后悔,怎得没有早些将她送回江南。
不过,就算是送回江南,也于事无补吧。
只要那位已经得知了这位五分相似虞妃的美人,怕是就算人远在江南,也拦不住他。
洛伊儿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尖,除了那次凉州之行,和方瑾瑜一事,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头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