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一愣,就见他慢慢凑近,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脸上,于是洛映白闭上了眼睛。
结果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反倒是眉心被什么东西一戳,他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夏羡宁满脸戏谑,右手食指点在自己的额头上,说道:“师兄,他们走了。”
远处刚刚还在寻找他们的阴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洛映白惨遭戏弄,扑上去搂着夏羡宁的脖子,强行怒亲,一连亲了好几下才放开,得意洋洋地说:“走了又怎么样?你以为躲得过我吗?”
被强吻的夏羡宁并不想躲,并感到很欣慰。
两人从石头后面出来,真正踏上了这片梦冥之地,周围都是白雾氤氲,野花遍地,五彩缤纷,花瓣繁复重叠,被风一吹即刻飘零,在雾气中起落如同流光,而花茎上又会转瞬之间开出新的花朵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悠然传来:“是谁擅闯梦魇之地,却当老身不在吗?”
这声音年轻柔美,与她所自称的“老身”二字并不太相符,但声音空洞,余音袅袅,却是久久未绝于耳,在雾气中回旋不去,连地面上的野花都感受到了震颤,花瓣漫天,乍然飞起。
夏羡宁微微抬手,被洛映白一格,凑到他耳畔说道:“羡宁,一会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惊讶。”
见夏羡宁点头,洛映白瞅着他琢磨了片刻,而后开口淡淡道:“长流派洛映白、夏羡宁,冒昧求见梦冥婆婆。”
他的措辞虽然礼貌,但声音冰冷,语气凉薄,这普通的一句话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魔力,让半空中起落沉浮的花瓣都停滞了,风也为他止息。
梦冥婆婆的声音瞬间柔和:“原来是洛上君惠临,不知你有何事?”
洛映白淡淡道:“阳世有人误入梦冥之地,我来带他们回去。”
白雾一散,夏洛两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广袖长袍的美貌女子,青丝如瀑,绿鬓朱颜,正是这里的主人梦冥婆婆。
她看了夏羡宁一眼,冲他颔首道:“夏司长也来了。”
夏羡宁漠然颔首,一言不发。
洛映白保持深沉,心中暗暗反思,看来他演的还是不太到家,真正要够深沉够冷漠应该是像羡宁这样,能不说话一声都不要吭才最好了。
梦冥婆婆跟夏羡宁说了一句话之后,立刻又把目光黏在了洛映白的脸上,只觉得他站在苍茫雾色之中,面色冷峻,漠然苍郁,宛若山巅未融之雪,令人一见忘情,心神俱醉。
梦冥婆婆看着洛映白这张脸,越看越喜欢,几乎要上手去摸,直到夏羡宁在旁边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头迷恋,道歉道:“洛上君勿怪,老身活了几千年,唯一的爱好就是天下美人,尤其喜欢风神冷漠者,上君风姿过人,老身才一时失神。”
洛映白刚想笑着说“夸奖了”,又立刻想起自己的人设问题,于是淡淡道:“嗯。”
苟松泽的情报非常正确,梦冥婆婆多年来专注这一口,洛映白越是爱答不理的,她心里越觉得喜欢,并不计较这个态度,欢欢喜喜地说:“今日真是幸运,老身最欣赏的就是如同上君这般深沉冷漠之人,高高在上,倨傲不群,像那种嬉皮笑脸的货色,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东西,就是长得再美,我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洛映白:“……”
其实夏羡宁才是真正的气质冷漠,只不过跟洛映白那张有欺骗性的脸恰恰相反,夏羡宁的长相清俊,眉眼风流,颇有几分眼带桃花多情公子的感觉。
他平时不爱言谈笑谑,所以这方面的特质不明显,却不属于梦冥婆婆特别喜好的那一种。
她表达完见到男神的喜悦之情之后又道:“不瞒二位,不久之前我这里的确莫名多了几名被流水卷上来的活人,这些人不会法术,肉身污浊,身上的阳气熏死了我好一片花草,就被丢到后面的山洞里了,命应该都还在。洛上君若是要,我这便将他们给你。”
洛映白道:“多谢。”
人被顺利弄了出来,梦冥婆婆依依不舍道:“二位不再多停留一会喝杯茶吗?咱们都是旧识老友,我应该好好招待。”
洛映白凛然道:“人生在世,如浮叶飘萍,旧识老友或相逢陌路,于我而言皆不萦于心。不必麻烦。”
梦冥婆婆满脸欣赏倾慕,连连点头。
这样说话实在太难受了,演戏还有剧本,这里的台词却只能靠现编,洛映白冷漠一次自己都好一会缓不过来,在后面掐了下夏羡宁。
夏羡宁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婆婆,家中一位长辈生了重病,身体无恙,阳寿未尽,只是人却一直昏迷不醒,找不到原因。今天既然来了地府,也想顺带看看,不知道婆婆能否指个方向。”
梦冥婆婆想了想,说道:“阳寿未尽,生魂理当留在身体里,但如果昏迷不醒,也很有可能是被误拘到了地府,二位去世界五浊之处看一看吧。”
洛映白道:“多谢,告辞。”
两人出了梦冥之地,他立刻垮下脸来,喊道:“羡宁!”
夏羡宁道:“我在。”
洛映白道:“先让我笑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啊,幸好还会笑,我的脸都要僵了,装冰块好累,长期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吧?有话想说要憋着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啊。你是怎么装了这么多年的?你精神状态就没出过问题吗?”
夏羡宁:“……我没有装。”
洛映白:“呵呵,跟你上床之前我可能还会相信五分。”
夏羡宁坚持道:“我没有装,等回去可以再上一次试试。”
洛映白:“嗯,我知道了,你没有装。”
夏羡宁似笑非笑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梦冥婆婆的事,你也别以为我配合了你,这事就算过去了。既然师兄自己要求体验,咱们就回去之后床上说话。”
洛映白:“……高冷人设不要崩!你是禁欲系的啊喂!”
两人斗嘴的时候,夏羡宁手也没闲着,他用一块白色的绸布叠了一条小船,趁着周围没有阴差经过,将小船放进水里,布一沾水,顿时涨大了数十倍,稳稳地浮在水面上。
洛映白一一检查几个被梦冥婆婆还回来的人,眼看心跳呼吸都有,他们救援的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上去还得好好去除一下阴气才行——以凡人肉身来地府溜达一圈又能活着回去,这事也够那些人吹一辈子的了。
夏羡宁把人扔到船上,洛映白解下手腕上的红线拴在船头,而后将线头弹了出去,那红线冲上直飞而出,左右摇摆了一会,忽然绷紧。
洛映白:“苟弟?”
苟松泽没好气地说:“是我,猫哥。”
洛映白哈哈一笑道:“那人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啊。”
苟松泽意外道:“去哪里?地府不能久留,不上来吗?”
夏羡宁淡淡道:“世界五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