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在生存挣扎,她从未体验过快乐是什么。
丁尧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在小烟又一声快乐的呻今后,转身回去睡觉。
忽然又惊醒过来,是小烟钻回被窝,将他抱在怀里。丁尧沉默了一会儿,踢她:“去洗澡!臭死了!”
满身都是野男人的臭气。
小烟嘟囔:“洗过了。”但还是爬起来又去洗了一遍,大概狠狠的搓了肥皂,回来身上都是肥皂的气味。
总好过那种腥膻之气。丁尧眼睛看不到,鼻子变得特别灵敏。
两个人挤在一起暖暖和和的睡觉,能感觉到她整个人是放松的、慵懒的。
“开心了?”他问。
“嘻嘻。”小烟抱紧他。
丁尧“哼”了一声,说:“还回来干嘛?”
“怕你找不到我,又会哭。”她说。
丁尧顿了顿。
那是他眼睛坏了之后的事。适应的过程很艰难,有一段时间,他曾经一度崩溃。有天明明晚上是她哄着他睡的,早上醒过来却发现被窝的另一边是冰凉的,她不在。
他光着脚在走廊里奔跑,喊她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个时候,丁尧真的以为小烟抛弃了他。他真的崩溃了。
实际上小烟头天晚上把他哄睡了之后,就回工作室里通宵赶工去了。为了不吵到他,她关闭了工作室的舱门,那道门她后期处理过,隔音效果特别好。她在工作室里睡着了,因此才没有立刻就回应他。
她通宵赶工的就是他的成像仪。
“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丁尧硬邦邦的说,“你现在就是不在,我也不会哭的。”
八年都走过来了。他只会呱呱啼哭的时候走过来了,他变成了废人的时候也走过来了。丁尧相信,无论风霜雪雨、生老病死,小烟都不会抛弃他。
他和她不会分开。不会有什么野男人能把小烟从他身边夺走。
如果有也没关系,杀了那个人就行。
自这一夜之后,乔成宇也似脱胎换骨。他终于把过往的人生全部放下,直面自己新的人生。虽然比起来,这人生要晦暗惨淡得多。
丁尧坚信小烟不会被任何男人夺走,可终是有一天,他早上醒来,另一侧的被窝空空的,冰凉凉,小烟整夜没有回来。
“真的没哭呢。”小烟做着早饭,很欣慰的说。
丁尧当然不会再哭。但乔成宇偶抬头,便感到自那灰白色的瞳孔里,散发着丝丝的冷意。乔成宇已经不再会把丁尧当成孩子看了。这是一个有能力随时杀死他的人,他除非傻了,才会还把他当成孩子看。
实际上,当乔成宇把丁尧假想为一个平等的成年男性来看之后,他立刻就感受到了丁尧对他的时时散发出来的恶意。但像他这样于商场中打过滚的男人,一旦切断了对过去的依恋,就飞快的适应了丛林法则。他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察觉。
他拥有小烟,就拥有最好的盾牌。
对这些暗涛汹涌,仿佛只有小烟毫无察觉,也只有她一个人过得最快乐。毕竟,三个人中,只有小烟是真正土生土长的本土人士。直到小烟渐渐的发现了乔成宇的不快乐。
比起从末世过来的丁尧,当然是从繁华盛世过来的乔成宇更痛苦,更不快乐。
“怎么样才能让他快乐起来呢?”小烟问丁尧。
我管他去死。丁尧冷冷的说:“让他上天。”
对于这句来自丁尧家乡的嘲讽之语,长期脱离人群的小烟显然不能领会,她似乎领会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于是有一天,她消失了。
先发现的人是乔成宇,因为他跟小烟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小遥,我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小烟。”他有些担心的跑来找丁尧。
丁尧皱眉:“工作室呢?”
“都找过了,哪里都找不到。她好像出去了。”乔成宇说。
但小烟出门不可能不跟他们打招呼,何况此时天已经黑了。丁尧打了小烟的通讯,小烟接通了,只说了一句“我有事,别打了。”就挂断了。
丁尧听见了那里面的风声,他忽然说:“去看看,她是开车出去的,还是骑飞梭出去的?”
事实证明,小烟是骑飞梭出去的。
小烟亲手打造的飞梭,性能优越,高度静音。在外面的风声呼啸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声无息的。从战斗的角度来讲,这种机动性强又静音的飞梭在垃圾场这种复杂地形中,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丁尧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她去做什么?”乔成宇惊疑不定的问。他能想到小烟外出可能会涉及战斗——否则她会开更加具有保暖性的飞车,但他猜不到她是为了什么而去。
丁尧猜到了。
那一瞬他有了想杀乔成宇的念头,随即强行压制住。但乔成宇的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枪柄上——他感觉到了。他毕竟也是一个头脑聪明、直觉敏锐的人。
但丁尧没有动手,所以乔成宇也无从回击。
丁尧先转身往回走。乔成宇顿了顿,跟了上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沉默的在家里等着女主人的归来。
小烟在后半夜回来。她身上有血,她还拖了两只箱子回来。
“来搬东西。”她说。她看起来疲惫,并非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