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元看了她一眼。
这样绝密的事,府里的丫鬟和仆妇怎么会得知?必然是这小丫头心中一早就知道这事,所以这会假托了丫鬟仆妇之口来说了而已。
可心中到底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他觉得李令婉都已经这样的依赖他了,他不过随口一问,她就能将这样的烦心事都告诉他。
不过李惟元心中也有几分诧异。
年前李修柏他们初回来的那日,他在一旁冷眼见孙兰漪的举止言谈甚为的端庄大方,心中便猜测她应当是大户人家之女,但没想到她的家世竟然是这般的雄厚。
略想一想李令嬿的年岁,再想一想孙御史获罪的时间,李惟元心中已大致的猜测出了孙兰漪为何会给李修柏做妾的事。
至于解决办法,他伸手轻拍了拍李令婉的头顶,笑道:“这事简单。你莫慌,今日我就能给你解决了。保管往后他们再不会有要扶孙兰漪为正室的念头。”
“真的?”李令婉大喜过望。
李惟元看着她这样,止不住的唇角微翘:”自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令婉高兴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想了好几日依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李惟元不过这样的略想一想,立时就说这事简单,今儿就能给她完美的解决掉,这种智商上的碾压,真的让人觉得好挫败啊。
不过她还是很想知道李惟元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打消老太太和李修柏心中的这个念头。
但其实李惟元压根就没有去管李修柏是什么念头,他只是想直接去找老太太。
纵然李修柏现下做到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但只要他一日是老太太的儿子,那他就必须要听老太太的话。而且他知道老太太是个强势,喜欢掌控人的性子,但凡只要她决定了的事,那必然是容不得李修柏反抗的。所以只要他说服了老太太,那李修柏自然就不用他去烦心了。
因着想知道李惟元到底会用什么法子解决这事,所以李令婉在李惟元这里待了一整日。但一整日也没见李惟元有什么布局,或是有什么动作,而是一直施施然的在看他的书。偶尔同她说几句话。中间还说想要考较她近来字练的如何,让她抄写了一首诗。写完之后又嫌写的不好,自后亲握了她的手,几乎是一笔一划的引着她写完了那一整首诗。
等到两个人用完晚膳之后,李惟元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这才同李令婉说着:“我去祖母那里一趟,你等我回来。”
李令婉点头。又担心他,所以就嘱咐了一句:“哥哥,你要小心啊。”
李惟元笑着望了她一眼,吩咐谨言打了灯笼在前面照路。
一路到了世安堂,小丫鬟对他行了礼,叫了一声大少爷,随后伸手打起了帘子,请他入内。
他现下已入翰林院,六品的官职在身,这李府里是再没有敢小瞧他的人了。
老太太刚用完晚膳,正坐在明间的罗汉床上喝茶。李惟元走过去,对老太太躬身行礼,叫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将手里的盖碗放到手边的炕桌上,抬眼看他,语气温和的又问他:“你这时候怎么过来了?可是找祖母有事?”
前些年老太太虽然也对他好,但还是流于表面的。不像现下,李惟元进了翰林院,这样大的出息,她做祖母的终于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儿好了。不过有时候想起李惟元出生的时候老太爷就一跤摔死了,还有当年大觉法师对李惟元的批语,老太太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李惟元不答,而是目光看了看屋内的一众丫鬟。
老太太会意。李惟元这是有话要同他说呢,而且只怕还是较为机密的话。于是她便吩咐着屋内的一干丫鬟:“我暂且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先下去。”
几个丫鬟应了一声是,随后便转身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自外面将两扇槅门关了起来。
老太太这才望向李惟元,和蔼的问他:“你有什么话,现下可以说了吧?”
李惟元却是没说话,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张的标题我想写一亲芳泽,然而怕被锁,所以还是芳泽无加吧。至于婉婉对冰哥的态度,然后有一天,婉婉,手叉腰:我不怕你了。来啊,互相伤害啊。
冰哥,给跪:可我怕你了。求放过。
☆、第74章 心心相印
老太太见李惟元一语不发就跪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忙问着:“你这是怎么了?”
“禀祖母,孙儿今日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关系到我们李家往后的兴衰的,孙儿想了一日, 最后觉得这事还是要来同祖母说上一声。”
李惟元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望着老太太, 声音平静。
他晓得老太太最关心李家的兴衰,所以上来旁的先不说,先搬了这个名头出来。
而果然, 老太太一听他说这话就急了,忙问着:“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快说。”
于是李惟元就说着:“孙儿今儿打从花园子里路过,偶然看到两个三妹院子里的小丫鬟正坐在亭子里闲话。我略住了住脚, 就听到她们在说兰姨娘的事。说什么兰姨娘的父亲竟然是个当官的,还是个御史。说是前十几年无辜卷进了一起案子里去, 被流放了, 但兰姨娘那时候被三叔父给救了, 一直瞒着她的出身来历, 让她做了自己的妾。但听得说兰姨娘的父亲现下已经被平反了,还重又做了大官。”
李惟元一面说,一面忖度着老太太的面色。见她面上并没有对这些话感到震惊的模样,就晓得老太太心中果真是晓得这事的。
于是他顿了顿,就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当时听到那两个小丫鬟那样说,心中就吓了一大跳。回去之后又让谨言去细访了一遍, 果真是有这样的事。祖母,这事可了不得。”
“怎么了不得?”老太太一听是这事,高高吊着的一颗心就落了一半下来,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漫不经心的,“若那兰姨娘的父亲依然在获罪便罢了,咱们家自然是不能凑上去的,可现下她的父亲已经被平反了,而且官职还升了,若咱们此时去和孙御史结交,一来说起来毕竟是儿女亲家了,兰姨娘和你三叔父儿女都有了一双,孙御史还能不承认这门亲事?而这二来,说起来当年若是没有你三叔父救兰姨娘,指不定兰姨娘早就已经死了呢。所以我觉得孙御史心中还应该要感激咱们家对他女儿的救命之恩呢,这往后他对咱们家岂能不好?”
自然,若是能休弃了周氏,让孙兰漪做了太太就更好了。这几日老太太心中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呢。
“但祖母,坏就坏在三叔父对兰姨娘的救命之恩。”李惟元是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了的,这会便字字清晰的说了出来,“要知道当年孙御史一家获罪,那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三叔父当时救了兰姨娘,那岂非就是违君之意?形同于劫狱了。而且孙儿记得三叔父当时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此时让兰姨娘去和孙御史相认,咱们家又去和孙御史攀亲家,旁人问起,该怎么样说?只怕会说一声三叔父知法犯法的。而且就算现在皇上给孙御史平反了,可当年皇上不过刚下的旨意,三叔父就敢私自藏匿兰姨娘,若教都察院里的人知道了,一份章奏上达天听,即便是现下孙御史的事澄清了,皇上不好明着处置三叔父,但心中对他有了气,往后三叔父的仕途会如何?”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孙儿与三叔父一气同宗,自然若三叔父仕途受挫,孙儿的仕途也不会得意到哪里去。”
这样老太太就更加不会怀疑他今晚来说这事的动机了。
老太太原本心中只一团欢喜的想着就要攀上孙御史这个亲家了,浮华在前,全没有想到其他,可现下被李惟元这样点破其中各种厉害,她忽然就觉得身上冷汗津津。
自顾都道圣意难测,纵然是皇上现下给孙御史平反了,但那也说是奸人之故,罪名全都抛到以往那个王大人的身上去了,皇上自己可是再没落半点罪名的。毕竟做皇帝的,谁不看重自己的面子?哪怕就是错的也要说是对的。但此时若是爆出了当年李修柏就敢违背圣意悄悄的藏匿了孙兰漪,如李惟元所说,即便是因着孙御史一案已经平反的缘故,皇上面上不会对李修柏如何,但暗地里记了他一笔,往后随意的找个什么由头,那李修柏的这个户部右侍郎还能当得成?连带着李惟元和李惟凌的仕途都要受影响的。那这样还不算是一件大祸事?
老太太越想就越觉得心中发慌。瞥见李惟元还在地上跪着,她便开口说道:“你起来。坐吧。”
李惟元应了一声,随后起身站起,在左手边的第一张圈椅中落了座。
老太太抬眼看他。烛光影里,青年的容颜俊雅,眉目不动,瞧着极是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