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打算的?”洛浔沉声问道。
“我想要暂且安顿一下她。”奚荷道,“不过师父你放心,不会太久的,我会让她离开的。”
洛浔问她,“她和你母亲,什么关系?”
“她是我母亲的妹妹的女儿。”
“既然这么亲,”洛浔沉吟了一下,“就留着她在这。”
最后,洛浔的确留下了严襄儿,两个人的生活之间插入了一个人,着实是变了许多。
奚荷对洛浔倒是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不再粘着他,很多的时候倒是喜欢弹琴。
奚荷的古琴弹得很好,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对于古琴,我的第一反应是《凤求凰》;就像对于琵琶,我的第一反应是《浪淘沙》一样。
严襄儿也是一个安静的女子,因为从小就流落在外面乞讨为生,一直便不曾学过女子应该会地琴棋书画。但是每次奚荷弹琴的时候,严襄儿都会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奚荷弹琴。
之前,每次奚荷弹琴的时候,洛浔都会在旁边嗑瓜子儿。一盘瓜子儿就放在一边,而扶蓁也在一边,帮着洛浔嗑瓜子儿。后来严襄儿来听奚荷弹琴,洛浔便再不肯过来了。
“哥哥,你可以教我弹琴吗?”奚荷弹完一曲之后,严襄儿问他道,走到了他的身边。
奚荷微微一笑,道,“襄儿想学?自然是好的。”
于是,我便看见奚荷教严襄儿古琴。两个人挨得那叫一个近,头靠着头,调弦试音,琴声如流水潺潺而来,蓝眸的少男少女在这大好的春光韶华中,似乎正在你侬我侬。
只是,一心忙着古琴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在对面的黛瓦之后,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
黑色的瓦片上,白色的猫儿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边两个“卿卿我我”的人,做出了“呕吐”的表情。这表情做完之后,猫儿的眼神斜斜地瞟了那两人一眼,干干脆脆地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们,眼望着蓝天,然后眯起眼睛睡了起来。
睡着睡着,那只白猫翻了个身子,肚皮朝着太阳。但是,身为人的洛浔睡觉可安分了,身为猫儿的洛浔睡姿便宛如年幼时候的奚荷,睡姿极差无比。屋顶有一定的倾斜,猫儿睡着便滑了下来。
然而,洛浔可能睡死了,压根便没有注意,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正在弹琴的奚荷这时此时抬头,便看见了对面屋顶上正在睡觉的洛浔。他朝着严襄儿抱歉地笑了笑,“等下。”而后便起身,快步走到了那屋檐下。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一身蓝衣,蓝眸中带着一丝温柔,含笑伸出手。不多时,那猫儿便滑落了下去,恰恰好从屋檐上滑到了奚荷伸出的双手。
奚荷一笑,把猫儿揽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完全没有惊醒的猫儿,抬步要往洛浔的卧房走去。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便坐在了花园畔的藤椅上。
阳光正洒在猫儿的身上,洛浔睡觉的时候,蹭了蹭奚荷的手臂。奚荷帮它顺着猫儿,笑容刹那温柔得很,“春天是要多多晒晒太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浅浅一笑,“听说,春天是猫儿发情的季节,你是不是也要发情?”
回答他的是洛浔的呼呼大睡。
严襄儿从古琴旁边走了过来,看着那睡着的猫儿,忍不住道,“它睡得很真熟啊,真是看不出来,这样一直弱弱的小猫会是带着你长大的人。”
奚荷并没有回答她,却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洛浔斜斜地倒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严襄儿立刻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见蓝衣蓝眸的少年静静地抱着一只猫儿。
许是觉得猫儿可爱,过来一会儿,严襄儿走到了奚荷的身边,低低地问奚荷,“我能抱抱它吗?”
奚荷抱歉地摇了摇头,“我怕它醒来。而且,”他想了想,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个家伙啊,不会喜欢别人抱它的。”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一幕格外的美好。
我以为在这个红尘中,与我相伴的除了扶蓁,便在没有其他人,却不知,这尘世兜兜转转里,竟然让我遇见了云莘。
或者说,云莘竟然来找扶蓁,从九天之上来凡尘找他。
☆、第77章 云莘(一)
奚荷虽然依旧对洛浔很好, 但是到底知道了她是女儿身, 因此有了或多或少的隔阂。洛浔也明显是感受到了,倒没有说什么, 面对忽然插入他们生活之中的严襄儿,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始终是冷冷淡淡地。这些日子,洛浔时常幻化成猫儿的形状。也只有她变成了猫儿,奚荷才会不顾性别,与她亲近如初。
我便如看戏一般, 和扶蓁看着这红尘故事,直到一天。
这一天,一如往常,十分的太平安静。我一大早起来,去厨房找扶蓁, 却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这并不对劲, 按照常理, 我醒来的时候,他都在厨房吃东西才对啊。
我又去他的卧房里面找他,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便在奚荷和洛浔买下的院子里面四处找了找, 倒是终于找到了。
扶蓁在花园里面,正坐在白色的藤椅上。而他的旁边,正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与我同色的衣衫,乍看之下,眉眼竟然和我有三分的相似。但与我不同的是,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不染尘世烟火的仙子气息,倒不是我一个浸透幽都阴气的花妖能够相比的。
我愣了一下,正犹豫着自己是要走还是要留的时候,扶蓁已经看见了我。他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有些古怪,但也只是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看见我之后,站了一起,走到我的身边,将身上大氅解开,披在了我的身上,“怎的穿得这么单薄便出来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才发现自己真的穿少了。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时节。本来闽地是不会落雪的,谁知道,今年的冬天却是格外的严寒,连这儿都下了细细碎碎的雪。
我抬头,正对上了扶蓁的眼,那一刻,我竟然在他的眼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种情绪——哀伤。
我有些懵,哀伤什么呢?
这个时候,原来坐在扶蓁身边的那个女子也站了起来,看见我之后,也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一把把我给抱住,“云惜。”
我僵硬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手垂在旁边,不敢推开她,也不敢抱住她。
可能她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立刻放开了我,有些尴尬地道,“你……和云惜长得太像了,我刚才把认成了她,着实是不好意思。”
我讪讪地笑了笑,“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