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听了沉沉一笑,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如此选择。
“如你所愿。”
随着话音落下,幻像之中忽然变得天摇地动,日月无光,连带外面海市蜃楼的天空一时都被黑暗笼罩,周围的温度也一下变得寒冷彻骨。狂风骤起之下令人忍不住直打哆嗦,莫名的恐惧和慌乱犹如尖利的细针直侵每条神经,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那是与这个世界完全相反而对立的力量,浑浊而深不见底,强大的压迫感之下带来的是死亡与绝望。
北洛紧紧咬住嘴唇,忍不住抱着自己半跪在地上,强抑自己不要出声,耳边尽是辛商痛彻心扉的悲鸣。那是硬生生将□□和灵魂一片片强行剥落的剧痛,虽然只是记忆中的回放,自己却好像就在现场与他一起承受一样。这痛楚令北洛恍惚想起了当年缙云不得不承受辟邪之力的时刻,被外人所艳羡的力量,接受的代价却是如此痛不欲生。
若是挺不过去也就死了,变成寰宇之中毫无意义的尘埃。一旦撑了过去,在体会过那样的痛苦之后,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他们惧怕和软弱。
辛商在疼痛中挣扎了许久,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随后不再动了。他就那样趴在地上,身上的皮肤肌肉都暴裂开来,涨破的血管鲜血涌出,将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红色。任何人看去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怕人。
姬轩辕和云无月将北洛搀扶起来。王辟邪眼睛半睁,一头乱发之下的脸颊满是汗水,不停地喘着气。他轻声向朋友们道了声谢,视野稳定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幻像之中。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现在发生的真实,知道那个人肯定没有死,但心依旧紧张得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倒下的男人手指颤了颤,随后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仿佛被一种神奇的魔力所抚过,渐渐地愈合变为了光滑的皮肤。他的头发变长了,皮肤却比之前要苍白许多,两颊的血色魔纹颜色愈深,眉心正中浮现出新的眼睛图案。
那双眼睛再一次睁开,原本仅剩的一点属于人类的淡灰色也完全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金红。……
凶残与暴戾被隐藏在了深渊之中,世人所能见到的外壳,是属于神独有的高傲和冷漠。
外面观看的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虽然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但这张脸,却活脱脱就是他们所熟悉的鬼师巫炤。
他抬起自己的掌心仔细端详,眼底尚有一丝重生后的迷茫。
天音低低叹息一声,似是在为自己的杰作而赞叹。
“你已经拥有了可以媲美神族的力量,来试试做神的感觉吧。”
辛商茫然抬头:“做神的感觉?”
“你可知神与人魔的界限是什么?”天音缓缓道,“就是赐予生命的能力。”
除了天道自然运转之外,只有几位主神拥有这种能力,这是延续自盘古的特权。
“你现在也可以做到了。用你自己的手,亲手创造只属于你的生灵吧。”
一个活生生的,可以陪在身边并且只属于自己的存在……辛商看向那把已经断为两截的黑金剑,指尖燃起一丝火焰,只见那把剑被血雾包围住浮到半空,断裂的部分在火焰之力的推动下,完整地又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之前受伤的痕迹。
这把剑陪了他上百年,饮血弑魂无数,积聚的煞气早就隐隐形成了独立的意识,只是一直不得机缘化形成灵。如今终于可以……
辛商轻抚剑身,口中默念咒语,被血雾包裹的长剑忽然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阵耀眼过后,一个黑发雪肤的少年慢慢在他怀里成型,双目紧闭,面容犹带稚气,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和主人一模一样的血瞳,带着初生的懵懂和纯粹的依赖,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带给他生命的对象。
那双还未沾染尘世的眼睛里,映出了他视若珍宝的欣喜,以及对永远的期盼。
不会有离开和背叛,也不会再有寂寞,他们就是彼此的全部世界。
在所有幻像化为泡沫之前,男人带着满足的微笑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时光长河彼岸流泪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