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找元棠的。」顾娇道。
「听见了没有表哥,她是来找我的!」
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元棠摇着折扇自堂屋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他在顾娇的面前站定,用折扇敲了敲白猫的脑袋,哼哼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过来怎麽不见你这麽热情。」
小十一头扎进顾娇怀中,甩了元棠一个大屁股!
柳一笙看向元棠,眼神有点凉。
元棠自动忽视自家表哥的眼刀子,对顾娇笑着道:「说吧,找本殿下什麽事?最好别是男女之事,否则表哥该吃醋了,我答应了表哥,心里只有他一人的。」
柳一笙很想把这欠抽的家伙撵出去!
「是正事。」顾娇说。
元棠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在院子里说还是去屋里说。」
主人似的口吻。
「都行。」顾娇道。
柳一笙家没外人,只有一个哑奴与一个年迈的嬷嬷,都是信得过的。
今天秋高气爽,最适合在院子里晒太阳。
几人最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元棠与顾娇面对面,柳一笙在二人中间。
柳一笙没着急坐下,他进了一趟自己的屋子,端了一盘新鲜的蜜桔出来。
元棠一见到饱满橙亮的橘子,眸子便瞪大了:「表哥,你也太偏心了吧!你原来是有这麽多好吃的吗?我都来这麽久了也不见你拿出来!」
他说完这话,俊脸顿时变得幽怨极了。
他对柳一笙道:「你给我剥一个,我就原谅你。」
柳一笙果真剥了一个蜜桔,却不是给他的。
「嬷嬷,给。」
元棠:……扎心了!
顾娇也剥了个橘子,给小十喂了点,她没养过猫,不知道别人家的猫吃不吃橘子,反正小十是吃了。
「喂,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到底什麽事?」元棠被表哥扎了心,说话的语气都闷闷的。
顾娇道:「你们陈国的大军往西南开拔的事你知道吗?」
元棠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丝警惕:「你问这个做什麽?」
顾娇又给腿上的白猫喂了一瓣橘子:「就说你知不知道。」
元棠深深地看了顾娇一眼,打开折扇扇了扇,挑眉道:「我虽是在这里做质子,可我也是有眼线的,陈国边境有士兵哗变,我皇叔率军去平乱了。」
顾娇剔掉橘子上的橘络:「平乱?真是好借口。」
梦境里,陈国大军是年后才往西南开拔,二月抓了宁安公主与老侯爷,三月抓了顾承风,四月顾长卿率领十万顾家军北上,五月边塞依旧满天飞雪,六月,八万顾家军湮灭。
如今才十月。
看来,果真又提前了。
元棠眉头一皱:「你什麽意思啊?」
顾娇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叹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这眼神令元棠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知道什麽?」
顾娇收回视线,继续剔橘络:「两国要交战了,你这个质子很快就会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元棠折扇一收:「你胡说!」
两句话都在胡说!
陈国为何送皇子入昭国为质,就是在向昭国表明自己投降求和的决心,若是他们再敢向昭国兴兵,昭国就一定会杀了元棠。
当初宣平侯向陈国举兵,事先把安郡王救了出来,之后才出兵。
可陈国大军已经向昭国边塞挺近,元棠这一块却毫无动静,可见元棠是被陈国放弃了。
或者确切地说,是被他的陈国的皇叔放弃了。
元棠一贯好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了几分怒意:「喂,你不要仗着与我有几分交情就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我与我父皇的关系!」
顾娇摊手:「和你父皇没关系,是你皇叔要谋反,你这个陈国太子当不成了。」
元棠一听不是他父皇,下意识少了一两分排斥,但还是皱着眉头问道:「我哪个皇叔?」
顾娇道:「我怎麽知道领兵去平乱的是哪个皇叔?」
其实她知道,可她想知道元棠知不知道。
元棠沉吟片刻,忽的有些炸毛:「你是说我勃亲王皇叔?不可能的!他与我父皇一母同胞,是我父皇最信任的兄弟!谁谋反他都不可能谋反!」
「是吗?」顾娇挑眉。
元棠坚信自己的皇叔不会谋反:「再说了,这次有我外祖父与大舅舅一同前去,我皇叔就算想谋反,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顾娇哦了一声,道:「若是他们和你皇叔一起谋反呢?」
元棠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顾娇一眼:「我外祖父为什麽这麽做?这对他有什麽好处?」
顾娇无视他的鄙视,淡定从容地说道:「这就是你们容家的事了。」
要不是又有勃亲王,又有容家,顾家军怎麽可能吃那麽大的亏呢?
元棠觉得顾娇简直一派胡言:「我不信!你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信不信由你。」顾娇点到为止,原本她来此的目的就不是真的让元棠相信什麽,而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梦境究竟有没有提前。
她的目的达到了,出於道义,她给他一个好心的提醒。
他信了最好,不信她就去想别的办法,不再管他。
「你的手指怎麽样了?」顾娇看向一旁的柳一笙。
柳一笙的眸光动了动,说道:「好多了。」
「我看看。」顾娇伸出手来。
柳一笙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接上去的手指递到她的手心。
她轻轻地捏了捏缝合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有点……痒痒的。
柳一笙垂眸。
顾娇勾了勾他的手指,她是在测试他的力度,柳一笙也清楚地明白她的身份只是大夫,然而这个动作对他而言究竟是亲密了些。
他呼吸都滞了一下。
「是疼吗?」顾娇问。
「没、没有。」柳一笙赶忙否认。
「嗯,恢复得不错。」顾娇没想太多,她放开了柳一笙的手,低头去撸了她的猫,撸得一双眸子都享受得眯了起来。
柳一笙看着这样的顾娇,阳光下的少女明艳动人,并不因脸上的那块胎记而有丝毫的卑怯,她活得坦荡,如同天上最炙热的骄阳一样。
顾娇撸猫撸满足了才起身离开。
路上,她一直在琢磨前朝余孽与海上匪患的事。
两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总感觉并非偶然,就像是有人故意先挑起海岛上的事端,借此引开宣平侯,之后再对定安侯府与顾家军下手。
这是一场针对昭国的大阴谋,捣毁顾家军便如同断了昭国一臂,只不过,顾娇隐隐觉得事情没这麽简单。
那些人对老侯爷与顾承风的做法,以及砍去顾长卿双腿的行为,不仅仅是毁灭他们这麽简单,更像是带了一种极强的报复与侮辱。
顾家人得罪前朝余孽了吗?
静太妃是前朝余孽,可她的死似乎还算不到顾家人的头上吧?
顾娇暂时没想明白个中关键。
当然,也可能所谓的报复与侮辱是她的一种错觉。
就不知前朝余孽是不是真的勾结了海上的匪患,她希望没有勾结,那样的话海上匪患作乱的时间应该就不会提前,宣平侯就还有时间北上。
宣平侯北上,陈国大军的士气能至少跌掉一半。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就在当天夜里,南海城便传来八百里加急的情报——南海城匪患作乱,岛屿失守,水师总督被杀,恳请朝廷支援。
消息传到皇宫时,皇帝与顾娇都在仁寿宫。
姑婆与皇帝都没避讳顾娇,让她听见了侍卫的禀报,也听见了二人对此事的看法。
皇帝一筹莫展道:「廖总督被杀,水师群龙无首,几个副将又太年轻,掌控不了大局,朝廷这头倒是有几个有经验的将军,奈何对水师不大熟悉。」
「哀家记得宣平侯曾在水师待过几年?」庄太后说道。
「啊,是。」皇帝显然也才记起来,「他年轻的时候随他叔父去南海城上任,在水师坐到了总兵的位置。」
若是宣平侯留任南海城,其实可以官至水师总督的,奈何他又回来了。
是为了娶信阳公主回来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好好一桩亲事,到头来闹成如今这副样子。
「其实……」皇帝顿了顿,交代了顾长卿的行踪,「顾长卿在酆都山附近,距离南海城不过十日路程。」
顾长卿去酆都山是接管老侯爷秘密训练的三万禁军,那是皇室的保命符,原是用来对付庄太后的,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不过,也不会轻易动用就是了。
庄太后没问顾长卿去酆都山一带做什麽,她只是接着南海城的事说道:「他没有水师经验,资历也太浅,难以服众。」
水师与陆师是有极大区别的,顾长卿是一个优秀的陆师将领,然而他的作战方式在水师未必合适。
何况……水师那种地方上的军队,比京城的军队油头多了,阳奉阴违的事常有,拉人下水,手段还阴损还叫人说不出口,还真就得宣平侯这种恶霸兼无赖才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麽叫做真正的阴损!
皇帝点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顾娇在一旁听着,明白宣平侯南下已成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