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五疯子搬来凳子,坐下正要开吃,胡桂扬说:“等等,我再去叫点东西。”
“啊,这么多还不够?”
“够了,但是不能这么吃。”胡桂扬看了一眼桌上的丰盛酒馔,推门跑出去,站在院门口喊了几嗓子,先将外面的蒋、郑二人撵走,又向不远处的面馆喊话,然后进屋说:“得有器具。”
没一会工夫,来了两名跑堂,笑呵呵地送来杯碟碗筷、热水毛巾等物,菜肴上盘,酒碗斟满,排列得整整齐齐,领了赏钱,方才告退。
“可以吃了?”何五疯子问。
胡桂扬先扯下一条鸡腿,“放开吃。”
两人也不说话,自顾喝酒吃肉,半饱之后,何五疯子开口道:“你的臭讲究还不少,真麻烦,不像个英雄好汉,不过我姐姐会喜欢,她的讲究就不少。”
胡桂扬仍不说话,只顾吃,毫不客气,鸡要吃腿,鱼要膏腴,尽拣最好的部分,酒更是一碗接一碗,好像几天没进过食的饿鬼。
何五疯子并不生气,还越来越高兴,两人风卷残云,偶尔碰下碗,尽量少说话,慢慢地变成了看谁吃得更快、更多,足够五六人一顿的酒菜,没多久就被吃下一多半。
何五疯子不愧名字中的一个“疯”字,眼看自己吃得比较少,右手夹菜、拿酒,右手则伸出去阻挡胡桂扬。
这是自己家,胡桂扬不能退让,出手还招,保护近前的几道菜。
数招下来,胡桂扬发现何五疯子手劲儿奇大,推不动、拨不开,而且硬得铁块一样,每次接触,都震得自己手骨生疼。
胡桂扬只能使诈,右手筷子去夹对面的红烧肉,见何五疯子回防,立刻伸出左手,抓住小半只烧鸡,连皮带肉地大啃,也不讲究规矩了,吃得双手油津津的,胸前湿了一大片。
何五疯子更是恨不得连盘子都吃到肚子里,干脆起身,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嘴巴不停咀嚼,连说话都顾不上了。
一个臂力惊人,一个花招迭出,两人斗个旗鼓相当,半个时辰之后,桌上杯盘狼藉,只剩一点残汁,连菜叶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胡桂扬从来没吃得这么撑,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勉强弯腰,将上面的兵器、银两等物推到里面去,仰面躺下,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
何五疯子比三十九郎胡桂大还矮,瘦得像只猴子,饭量却不小,肚子高高鼓起,仿佛怀胎七八月的孕妇,仍能在地上行走自如,只是不得不昂首挺胸。
他的嘴终于闲下来,“吃得好饱,下回该你请客了吧?”
“我不请客。”胡桂扬说话时得小心翼翼,免得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就吃白食?”
“嗯。”
何五疯子大概没见过比自己还要无赖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歪头打量床上的胡桂扬,好一会才道:“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姐姐看上你?”
“因为我会变妖狐。”
“你?真的?你变一个给我看看。”何五疯子的大眼瞪得跟球一样,小眼却没有变化,相貌越显诡异。
胡桂扬看不到,也不在意,“我自己变不了,得是别人给我变。”
“谁有这等本事?”
“要许多人一块努力,其中就有你们一家三口。”
何五疯子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突然捧腹大笑,“哎呦,你可太能说笑话了,小心我吐你家一地。”
胡桂扬不笑,也不动,“回去告诉你家的人,别太心急,想看我变妖狐,还得等一阵子,几顿酒肉是不够的,那些稀松平常的江湖手段也不行,得出新出奇,让外人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到时候全京城的人自然都会把我当成妖狐。”
“都说我是疯子,你比我还疯,尽说莫名其妙的话。”何五疯子挠挠头,“我得回家跟姐姐说一声,饭量大也就算了,说胡话才要命,看她怎么说。你等着,我还得来找你。”
胡桂扬一挺身坐起来,险些呕吐,强行忍住,大声道:“我等着,老子不走了,这是我家,老子辛辛苦苦攒钱买下来的,就是烂在这儿,也不会逃走。反正走也完蛋,不走也完蛋,咱们就来个鸡飞蛋打。想让我变妖狐吗?好,我就让你们看看,妖狐发起怒来是什么样子!”
何五疯子目瞪口呆,像是被吓到了,转身就往外跑,被门槛绊了一下也不停步。
胡桂扬的怒气仍未消散,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兵器和银两,心中冒出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