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喝彩之声不绝。
押运粮草的士兵也都是通习武艺的,他们走了老远的雪路,又逢人前来找茬,原本士气低迷,慌乱无措,却没想到能看见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试,顿时精神一振。
更何况,曲长负明明是文职。
曲长负接过小端双手送还的剑,收入鞘中:“刘将军,战利品可以兑现了罢?”
刘显洋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后长剑倒转,将剑尖冲着地面,躬身冲曲长负行了一礼,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带路。
刘显洋果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很快便带领着众人找到一处避风保暖的谷地休息。
眼见这里已经挤满了人,负责押运粮食的军官便来同曲长负商量,问他可否先令一半人返回城中,剩下得一半则留在此地看守粮草。
他们下不了山的原因主要是辎重难行,确实没有必要让所有的人都留在这里受冻,曲长负道:“请将军决定罢。”
见他不反对,几位运粮官商议之后,便将所有的人分成了两部分,令一半人留在此地看守粮草,另一部分人轻装简行,连夜下山,第二天一早再领着人回来接应大伙。
小伍心疼曲长负身体不好还要在这里守着,劝道:“少爷,您也先回去罢,有我和端哥在这里,不会出岔子的。”
曲长负道:“哟,那你和你端哥可真是能干。”
小伍真是拿他没办法,性格又没有小端那样强硬,只好无奈叹气:“少爷。”
曲长负道:“罢了,我人都在这里了,回去也是一样奔波,不差这几个时辰……”
他说到这里,忽然隐隐听见外面呼啸的风中传来了一阵声音,于是话音一停。
小伍道:“少爷,怎么?”
曲长负食指在唇间一比,做了个“嘘”的动作。
过了片刻,小伍也隐隐听见,似是有一阵幽幽的笑声在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回荡在山谷之间。
在这样的深山寒夜中听了,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此刻在山谷之中,头顶上方的一侧就是官道,这笑声的位置正像是从他们官道上传来的。
在笑声与风声之间,还夹杂着如同歌谣吟唱一般的低叹和声声铃响。
“死了……死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过了片刻,除了曲长负他们之外,别人也都听见了。
在大家又困又乏的当口,这实在是有些过于提神醒脑,一时之间众人僵坐在原地,竟谁也没有出声。
寒冷而暗沉的夜色,就像是能够化成实质的恐惧,缠绕在人们身上,一层层地裹住、勒紧、渗进骨肉。
那声音又渐行渐远,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了,过了片刻,曲长负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方才离开的那些人,是顺着官道走的,还是顺着小路?”
他的语气平静一如方才,声音也清冷冷的,倒让人心中微定。
一名运粮官道:“官道上结了厚冰,但是要近上许多,下官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走……”
曲长负道:“派一队人追上去报个信罢,让他们莫要下山,沿小路而行即可。方才的声音像是什么教派在活动,只要不当面冲撞,应是无恙。”
他说的轻描淡写,大家听了心里也就安稳了,当下派了一名脚程快的小兵去追赶离开的队伍,其余人就地休息。
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微微有些发白,便有人来接应他们了,只是这人并非昨夜折返休息的军队,而是靖千江。
见到璟王殿下亲自前来,其他人未免受宠若惊,纷纷忙着行礼。
曲长负却是一怔,问道:“你怎么来了?”
靖千江的鼻尖都被冻的发红,忙着把手中大氅披上他的肩头:“我还想问你,自个身子不好,亲自跑出来受冻做什么。我昨日入宫,是到了丑时才听说你昨晚上没回来,这才忙着上山来找你。”
他将大氅的领子扯了又扯,几乎要把曲长负的脸埋进两侧的风毛里面去:“下次有这事,你给我送个信,还不如我过来。要不然担惊受怕的。”
曲长负道:“不是这个,昨晚我们已经派了一拨人回去报信,没见到他们吗?”
靖千江也意识到事情不对,神色严肃下来:“没有。我还奇怪,被风雪困在山上,怎不派人回来说一声。”
他一方面觉得蹊跷,同时更加心疼曲长负奔波辛苦,稍一沉吟便道:“行了,你们先把粮草运回去,我带来的人多,这就拨一部分人去寻找他们——说不定是迷路了。”
他握了一下曲长负的肩膀,低声道:“我也亲自跟着去,你别担心,啊?”
曲长负嘴上从未说过,但他心中自然是对靖千江的能力十分信任的。
然而从昨晚的笑声开始,整件事情的走向便十分诡异,就算对万事笃定如同曲长负,都难免感到了一丝隐忧。
他顿了顿,反倒越过靖千江先走到了前面去,淡淡道:“你若要去,便一起罢。”
靖千江叹气跟在后面:“你就不能让我拿你有一点办法。”
曲长负微微向后侧了下身,说道:“你为什么不把这种举动理解成……我在关心你呢?”
靖千江一怔,虽然明知道下句话很有可能就要挨他的损了,还是忍不住上钩,问道:“真的吗?”
曲长负笑了一声,翻身上马:“真假随你喜欢,快走罢。”
“啧,你这人真是。”
他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觉得事情不对的时候,越是会同人多说笑两句,靖千江也不是不知道。
这种意外状况,两人多年下来已经共同面对过无数次了,靖千江只是紧紧跟在曲长负身边,不让他落单,同时注意着周围情况。
他们循着昨晚的路找寻,却只见原本应该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早就被踩的肮脏而凌乱,泥水又结成了冰,只有用布将马蹄包裹住,才能保证走在上面不会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