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1 / 2)

“杜大人?杜大人?”

我一脚踏进户部的门,便见户部侍郎正抬手慢悠悠的写着什么。

他眯起眼睛瞧我,我知道他没戴眼镜是多半看不清的,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锦衣卫的陆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客气客气。”我打断了他慢条斯理的客套,“上回那些账簿与信函可都还在这里?”

“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上回抄来的银两明细,誊写的那账簿可都还在?”我在他耳边大声道。

“哦哦,你说账本啊,还未核实完毕呢。”

“都放在了哪里?”

“自然都在老夫这里,届时核查完毕还要交由尚书大人过目。”

“杜老可否拿来借我一看?”

“你说什么?”

算了!我干脆不去理他,直接在他桌上翻找起来。

“陆大人?”进门的是上次校写的那名小官,他正拿着一叠文书进来。

“对了,你可知上次的那信函与账簿去了哪里?”我问他。

“那个呀,信函事关案情就送去了刑部,不过账簿留着。”

“可否借我一看。”

“您等着,我来拿。”

没过一会,那一叠账本便悉数摆在了面前,我快速翻开浏览了一下。

果然!各地每年上缴的助银都去了工部,而下面所记载这几年最大开支都来源于同一处——大高玄殿!

“陆大人,可有问题?”

“大问题!”我放下了账本,然后转身出门而去。

“诶,陆大人?”

“现在的年轻人哟。”

“当!”观里钟声传来,惊起白鹤振翅。

面前之人缁衣道袍,神情温和平静,“施主是找到了?”

“找是找了,然真真假假不敢擅断,特来向仙长求教一二。”

他静静端坐,面色不变。

我开口问道:“宫里的大高玄殿可是为圣上所修?”

“是。文昌帝君圣辰那日始建,家师向圣上奏请过。”

“建了有两年了吧?”

“宫观敕造本就非一朝一夕之事,天时地利二十四节气皆有影响。”

“户部每年都有支银子给工部,工部又支了不少下去,两年,六十万。”我笔了个手势,“你这朝真观都没六十万的银子吧?”

“建多少,支多少,这些是朝廷的事情,方外之人不予定论。”

“好,既然如此,那再请教仙长一件事情,这封信函仙长可见过?”我从袖中掏出信纸放在桌上。

他随意扫了一眼,笑道:“是贫道的字。”

“不过,这是两年前的事情,南京应天府欲修显圣观,为圣上祈福,当时来信望家师指点一二,是我替家师回的信。”

“然而远不止这一处,苏州下辖,应天府里,南直隶——”

“陆施主。”他看着我,眼睛清澈明亮,“每年各地确实都会有上报修缮的,然而文书批告也并不在我们这里,家师一心修行,更是鲜少过问俗事。贫道知道陆施主想问什么,但,还是那句话,建多少,支多少,这些是朝廷的事情,方外之人不予定论。”

我沉默了,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他,而是他看着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

来之前,我也曾查过,蓝道行一年都出不了山门几回,陶仲文虽贵为国师,却鲜少过问教内的事情,一心只帮着嘉靖炼丹,如果说这些事情他们也全然不知情,那么……

“陆施主慢走。”

山门内,小道童站在蓝道行的身旁,抬起迷茫的脸:“师父,为什么黑锅都让我们背了?”

“该你受的委屈就不叫委屈。诵经去吧。”

我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心里很是惆怅,当错综复杂的案件真相即将浮现时,我却失去了揭露它的勇气。

身后马蹄声渐近,肩膀上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记,“阿炳!”

“敬之?”我回过头去才发觉居然是李敬之,许久未见,难免有些欣喜。

“愁眉不展在想什么呢?走,上马!”

他坐在马上伸出手,笑得一如阳光那般明媚,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一跃上马。

城外,马儿吃着草,我和敬之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好像连所有烦恼也散了。

“说吧,多大点事,弄的一天到晚愁眉苦脸。”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侧头看我。

“江南的案子有着落了。”

“这不是好事嘛。”

“可是,牵扯过广,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

“举个例子。”

“比如说牢里关着的阮昱成,助银闹事就是从他那儿开始的,但后来我和严世蕃一查,发现连着南京应天府与南直隶都有牵扯,这还不算上浙江乃至全国的呢,你说这朝廷才收三两一户,结果到了底下没有七八两就过不去,然而这一年年收上来的银子去了哪儿?你猜。”

“地方官比不得京师,一旦去了就是枝叶相连,有人中饱私囊也不足为奇,然而这样庞大的体系,若想动还真不容易。”

“枝叶相连倒是其次,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我也不用发愁了。那些收上来的银子每年还要去掉很大一部分的支出,然而我今天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的支出全是花在了修建宫观上。”

“你是说,他们借着皇上的名义大肆敛财?”

我点点头,“上回户部校对的小官偷偷和我说,宫里一年开支就有五十多万。你说皇上他花的了这么多嘛?”

“宫里五十多万不足为奇,因为每年皇上都要修宗祠太庙,这是陶仲文让皇上自己出的钱,说是以感上苍。”

一听这话,我立马支起了身,“呐呐,问题来了吧,既然皇上有钱贴进去,那么现在修的大高玄殿,两年六十万是怎么来的,这还没算上修好后。”

李敬之没有说话了,我知道这件事情确实难以抉择,我叹了口气,又重新躺回草地上。